蹊跷的“自首”人

3月4日6时50分，江西省兴国县社富派出所民警刘曦打扫完院内卫生，正想听听早间新闻，只见一位50出头的农民不慌不忙地走进办公室：“公安同志，我来投案自首”。

一大早来“投案自首”，必有重情。小刘立即拿出记录，请老人坐下慢慢说，并习惯地送上一杯热水。

来人并未喝水，却语调平和、平淡地“自首”出一桩重大命案：“我叫刘祝珍，家住社富乡双龙村五龙村小组，今天早上在蛇咬石水潭里发现本村小学老师陈孝铨的尸体，因3月1日我与他吵了一架，怀疑他的死与口角有关，特意来派出所投案自首……”

案情重大，未等“自首人”说完，小刘立即向所长杨瑞昆汇报，并迅速上报县局，正在局里值班的谢业雄局长接到报告后要求社富派出所继续询问“投案自首”人，并迅即派人保护现场，同时指示：由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谢军、刑警大队长陈生财、教导员刘云山带领刑侦人员抄近路赶赴尸体现场。

蛇咬石水潭位于社富乡南边10公里处的双龙村竹迳水库大坝底深谷之中，潭边因有一长条青石酷似长蛇而得名。尸体浸泡在水潭西侧陡壁之下，俯卧，经同时到场的村干部确认，死者系本村小学教师陈孝铨无疑。4日上午7时30分，县局刑侦人员赶到现场，经仔细勘查：尸体衣着不整，钱物仍在，外套第一、第二两粒钮扣脱落，后脑有一创口，创口长达20厘米，深见颅骨，尸体有明显生前溺水现象。

分析意见认为：水潭水深仅1米，不足溺毙，倘因口角自杀，死者又为何选择这人迹罕至的谷底，死者钱物完整，不像谋财害命；死者衣扣脱落，又似生前有搏斗，脑后伤口大量出血，血洒在哪里？水潭是凶杀现场，还是抛尸现场？在这深谷之中，“投案自首”的刘祝珍又是如何发现的呢？

社富派出所审讯室里，“投案自首”人刘祝珍显得异常“镇定”，只承认自己3月1日与死者陈孝铨发生过口角，可能陈因口角而“自谥”，所以前来“投案自首”。3个小时后，面对刑警提出的：你是如何知道陈死于蛇咬石水潭？什么时候发现的？去那偏僻的深谷干什么等问话，一阵沉默之后，难圆其说的刘祝珍故作镇定地说：“我对政府说实话，要求从宽处理。我以前风闻陈与儿媳黄丽有奸情，但碍于没有证据，奈何不了当教师的陈孝铨。3月1日，我在村里庙会上当场抓住陈与黄丽偎依在一起，发生激烈争吵，要陈回家评理，在回家途中陈不小心滑落蛇咬石水潭摔死……”

上午11时，在临时侦破指挥部——社富派出所会议室，干警们来不及吃早饭，即开碰头会，负责指挥的谢军副局长指出“刘祝珍自首时闪烁其词，定有隐情。”他要求一面再审刘祝珍，一面立即前往双龙村走访群众，寻找新线索。

晚上10时，社富派出所灯火通明，审讯室里，“自首”人刘祝珍面对审讯人员一个又一个提问，沉默良久后，又断断续续供出一个“真相”：3月1日晚，小学老师陈孝铨去刘家串门，当陈离开刘家后，便不见了儿媳黄丽的踪影。刘祝珍联想以前的风闻，便怀疑他们二人又在一起苟合，立即同儿子刘辉文，并叫侄子、女儿、女婿6人分头寻找。在竹迳水库附近寻找的两个女儿，发现嫂子与陈有说有笑地从一山坡上下来，两女未敢声张，便跟在黄丽身后向南走回家。陈孝铨与黄分手后，向东沿路下山，在水库大坝边与刘家4个男人相遇，顿起口角，4人抓陈回家，走到蛇咬石水潭上方时，陈孝铨挣脱（钮扣脱落），往山下狂奔，刘家父子急追不舍，陈失足落下山崖水潭中……

陈孝铨究竟是失足摔死，还是他杀？为何刘祝珍“自首”3次供词迥然不同？为慎重起见，3月5日天一亮，23名刑侦人员再赴现场，仔细查找每一块石头，每一棵树，每一寸土，但始终找不到血迹……在深水潭中却捞起了4块棱角锋利的石头。

与此同时，各路线索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指挥部。刘祝珍儿媳黄丽供称：3月1日晚，丈夫刘辉文回家时一身湿漉，满身是泥，神情紧张，清洗干净后，又急忙与其父刘祝珍密商。3月2日、3月3日两天，刘家父子心神不安，并多次前往蛇咬石。面对黄丽的证词，刘辉文解释不了3月1日晚为何浑身泥水，当刑警悄悄在桌面上摆出几块石头时，刘辉文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。

原来，3月1日晚，去庙会寻找陈、黄的刘祝珍父子两人回家途中碰上刚与黄丽分手的陈孝铨，刘家父子要陈交出黄丽，双方发生争执，刘祝珍父子两人便抓住陈回家，途中，陈孝铨挣脱后冒险在峭壁山路上狂奔，刘祝珍紧追不舍，刘辉文分路侧面包抄，追出一阵，50出头的刘祝珍体力不支，而年轻力强的刘辉文却愈追愈近。眼看又要被抓，陈孝铨慌不择路，失足顺陡坡滚下潭边，刘辉文舍命追赶，也一滚而下，待他站起来时，却不见陈孝铨踪影，他四下寻找，发现陈蜷缩身躯躲在潭边崖石下。仇人相见，分外眼红。刘辉文操起潭边石块朝陈砸去，正中后脑，陈应声入水。刘辉文仍不解夺妻之恨，又捡起石头冲近陈身边。一块一块砸了下去，直到陈悄无声息……

3日晚，刘家父子密商后，决定由刘祝珍“投案自首”，顶替儿子的罪恶，并订立攻守同盟，要独儿刘辉文“千万不能说出真相，一定要生儿传代”，于是有了刘祝珍“自首”的假戏。

至此，经过几十名刑侦人员72个小时的努力，案情真相大白。

透过全案，我们可以看出：杀人者和受害者皆为情字所困，一个因情杀人，一个因情丧命。

死者陈孝铨，18岁参军，立功后转业，先从政，后从教，有一个温馨的家庭，而他却恣意纵情，与未嫁人的少女黄丽勾搭成奸。黄丽去年腊月底与刘辉文结婚成家后，陈与她藕断丝连，在蜜月中又上门相约寻欢，结果命丧乱石之下。

两代单传的刘家，只因刘辉文小时得脑炎留下后遗症，显得头脑简单、四肢发达，年近30岁，却没有一个姑娘看上他。去年冬，在媒人的撮合下，由双方父母包办，花两万余元买断了这场没有感情的婚姻。刚进新房，又进牢房，是一场典型的包办买卖婚姻的悲剧。